第81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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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1章
小梢可能比較快樂,她對誰都是冷冷的，有點嘲弄的笑容。像腳邊陪伴著黑貓，拿水晶球的女巫。
她對現實生活的人沒什麽指望。而棱子,唉！她畢竟是有過和平的一世的，對大家抱有一點希望怎麽了。
她有點自暴自棄，她說“小梢放棄那一切就是因為我。”
“就算游戲和現實要融合,中間也有時間差，十幾年？幾十年？對於女生來說都很長了。”
“在那之前，我們可以度假。”
放棄一切的度假。跨國財團的CEO,或者是能夠成為世界首富的集團高管,放棄自己的身份去度假，真奢侈。
市長說“你別想太多了。這也是她的願望啊。”
他安慰她。
一個正常人在這裏,也會覺得棱子想太多，她太自視甚高，覺得趙含梢,一個個體，會為了她一點點小心願，犧牲到這種地步。
說不定，也是棱子加在小梢身上太多幻想了,她沒有那麽乖僻,至少不是完全遠離人類的，她也想回到人類的大族群裏去嘛。
“總之，她的願望是覆活。”市長說。
他很沈靜地看著棱子，到最後了,只有一個問題,“你要不要幫她做？”
此時可以回答，yes或者是no。
市長沒有什麽偏向性,換個人，市長會幫ta做選擇，出於他的慈愛。
但他對棱子是縱容的，她已經有了高位，不能再隨意擺布（孩子長大了，要給她臉面和自由）。
如果拒絕，他也還能等，在黑暗中等，寂靜的死之城。
“問題就在這裏啊！”棱子大聲說。
很用力的嘆氣，“覆活之後會怎麽樣呢。”
已經確定了兩個世界會相互融合了，問題是到底是怎麽做？是天會突然塌下來，還是像水一樣潤物細無聲。
“如果是靈氣覆蘇還好一點啊，你有你的超能力，我有我的以太科技。”棱子從沒覺得謝方餘那麽有用過。
“不過按游戲裏的搞法，玩家是沒有超能力的，根本沒法往那方面強化。”
“身體素質倒是會上升，最多只是普通人的三倍……但是也可以說是因為世界裏的魔力提高了所以被影響。莫非游戲還給玩家提供了上限？”
畢竟市長一直都堅持【要給每個人提供試煉】，“而在現實世界中可以無限進化……”
“啊，不。”市長說。“游戲裏的強化是我做的。”
“普通人對以太沒什麽反應，很可能會過敏，器官衰弱。”
“……”
“提高身體素質，雖然無法直接傷害鬼怪，但是能與四周環境進行交互，開辟出一條生路。”比如說打穿墻逃走。
“那不就根本沒得救了嗎！”棱子嘆氣。
沒法變強，能變強也有限的人類們，而現實中卻會有鬼怪。
人要麽就把鬼怪收納進身體裏面，被侵蝕，要麽就和棱子一樣，走上一條更陰暗，更幸運的道路。（一定是很少很少的人）舍棄人身和道德之類的。
棱子進游戲的時候，現實中的惡性事件已經很多了。以太畢竟是屬於舊時代的，已經死去的能量。人吸收了之後也會變得陰沈，心理的惡意，都會釋放出來。
“哦，不對。”棱子說。“還有以太科技。”
也不知道謝方餘是不是真的，他吹的那麽厲害的一個天才。
但既然他能夠研究，這東西對鬼怪也有殺傷力，在現實中，由國家牽頭，成體系的構築出軍工系統也是可以的吧。
“過程要三十年，五十年？或者三五年。”棱子是真的沒概念。
“只是過程中會死很多人”
想到這裏，她輕松了一些，感覺已經是可以接受的了。
就連棱子，也不是能看見哀鴻遍野的人呢。想要世界毀滅和親眼見證，終究是兩回事。“我其實每次看見戰爭新聞都會哭哦。”
而市長卻又在這個時候插嘴了，他一定要每次帶來一點壞消息嗎？報喪鳥！
“你們確實可以構建出一個成體系的組織，一個防禦工事，一個城市。”
他的眼睛裏滾動著數據流，如果說市長也能像小梢一樣——女巫中的女巫——預支到未來也沒什麽好奇怪的。（棱子覺得他像仙女教母，坐在森林裏的草地上，周圍圍著一圈動物，神情溫柔，不過根本聽不懂人話）
他是游戲啊，可以用計算力來預測。
他【看到了】未來的城市，已經沒有國家了，或者說規模會無限的縮小，只能夠是在黑色的海洋裏面，建立起幾個堡壘，幾個人類的聚居地。
“就像現在的中心區域一樣嘍。”棱子說。然後聚居地越強，就越會往中心城靠攏，那難怪市長新時代的神了。
棱子想想那種未來，也真夠嗆的。單出於文化和旅游價值考慮都不能這樣啊。
可這還沒完。
“你們確實可以抵禦海潮。”市長說得很含蓄。海潮，就是周邊的黑色海洋，全是已死之物和惡意幻化形成的。
既然人類已經有了這麽久的歷史，那肯定是死去的人比活著的人多。而活著的人又會不停產生惡意。
這種東西沒法被消解，只能暫時被（更強大的魔物）收攏和抵禦。
棱子是覺得，能抵禦海潮已經是超級大工程了。
人類，了不起！
市長又追加一句，“可每個人都要面對自己內心的黑暗，經過試煉。”
所以防禦工事也不管用的，不管科技發展到什麽地步都不管用的。
“天吶。你是魔鬼吧。”棱子說。
聖經中耶和華殺人也蠻多的，可他給埃及帶來了那麽多的災難——長子死掉、水變成血、蝗蟲、瘟疫，也是埃及人一向他表示服從，就把災難通通收回了。
棱子以為市長只是要人們的驚恐值什麽的。那何必要進行試煉，多此一舉！
她對人還是很悲觀的，絕對不覺得人能通過試煉，因為她自己就不行。
棱子自己都是穿上了修女服，【侍奉自己內心的黑暗】，從沒想過和它敵對，或者超越，跨過它，就是把它變成力量為己所用呢。
“你只可能是魔鬼了。”棱子說。“就連那樣的神，非常非常的偉大，也是看到罪惡多端的人們才想要去清洗兩座城市，把居民變成鹽，或者制造大洪水。”
“你竟然想要未來的每個人都經過內心的試煉！”
棱子像指責劊子手一樣指著他。
又或者聖父。聖子。聖靈三位一體。
市長現在在她眼前顯現，有實體，應該就是聖子耶穌吧。
“每個人都要經過試煉，很少有這種說法，主不是指在值得的人面前顯現出磨難嗎？”
“倒是【每個人都有內心中的黑暗】，那就是原罪吧，那你就是出來救苦救難的耶穌了，嗯嗯，我知道，每當世界沒救了，就會出現宗教和救世主。”
“可是就連耶穌，也是他自己被釘上了十字架，以此來換取神赦免眾人所有的原罪，不是讓其他人都釘在十字架上啊。”
棱子狐疑地的打量著市長，想自己對他的印象是不是要全部推翻？
這人其實一點都不善良，慈悲心更是半點沒有，他就是諾查丹馬斯預言的恐怖大王
——諾查丹瑪斯是超有名的預言家，預言過世界末日。
【一千九百九十九年七月
空中會降下恐怖大王
昂古萊姆的大王覆活
此前此後瑪爾斯支配了世界】
那個預言是沒有在棱子穿越前的世界實現，甚至年輕一代人都沒有聽說過，棱子從小開始害怕的，是二零一二年世界末日。一九九九都過去多久了。
但說不好就是要在這裏實現——棱子穿越後的世界科技蠻落後的，說是1999年，她也不意外啊！
而且七月……最後一次夢境裏，棱子躺在祭壇上，時間就是夏天，7月。
【空中會降下恐怖大王。】那次就是空中裂開了縫【此前此後瑪爾斯支配了世界】，瑪爾斯，羅馬神話戰神。在市長預想的世界裏，戰爭的規模會擴大到每個人的身上。每個人都要面對敵人。
要知道，就算在前兩次世/界/大/戰裏，也多的是不上戰場的平民，和勤務兵呢。這確實是瑪爾斯支配了世界。
棱子以前自稱過恐怖大王，她覺得這個稱呼很酷。
現在看來，正統邪神在面前啊。
她敬畏地看著他。
市長閑適地微笑，看著她。這個人是不是根本沒有聽懂棱子的話？
但他有游戲，如果想檢索，就能檢索得到。
他說“就按聖經中的說法，每個人都有原罪。”
而市長肯定是不可能代替所有人上十字架的了。“或者至少活在世界上，就會有小的罪孽，到了末日審判的那一天，每個人都要清算。有人上天堂，有人下地獄。”
“嗯嗯。”棱子說。聽起來像童話故事。
而對於融合後的世界來說，末日審判是一定會來的。不，這都像埃及神話，每個人死後都要在判官那裏被稱量罪惡，決定去處了。
因為人死了就會進游戲，那裏是真的地獄。而游戲裏的公民數量是有限的，副本就那麽多，中心城就這麽大。
哪怕是過去受苦受難的玩家，數量也有限，也是要看資質進入的。
“那沒有資格的人就會直接消散了。”市長說得很輕松。
“消散，變成以太粒子嗎？”棱子說。“然後就補充大氣中的以態濃度，讓大家修煉起來更容易，聽起來也不錯啊。”
這話是謊話，以前遵循唯物論，大家死了就死了。
可是，在能轉世輪回的前提下，大家死後【消散】，肯定不是一回事。
“相反哦。”市長微笑。
啊！他就是這種毫不帶惡意，微笑的樣子，讓人最想報警。
“遵循被規劃好的路線才能生成以太，既然從路線偏離，就沒有地方可以容納他們。”
“最後就會落到歸墟——外面無窮無盡的黑色大海裏去。”
“哦……哦。”棱子說。這人還蠻完美主義的，而且說不定和棱子一樣有潔癖，面對計劃外的，就會想消滅它。
“你之前是不是說。未來大家的科技可以抵禦黑色海潮的。”棱子說。
“一般可以吧。”市長說。“但如果死者全部充盈大海，就不好說了。那些活著的人也總有一天會死的。”
“你這話是至理名言……”棱子說。
那。大家就。又要完蛋了。
因為游戲並沒有那麽大，只是個未長成的世界但。
就算它只是一個未長成的世界，融合後也會自然而然的引入那些概念。
與其說是現實毀於游戲，不如說是現實毀於自己積累的那些業力。
棱子說“嘛。反正不是我穿越前的世界。”
市長本來也可以這麽灑脫，不過他竟見鬼的有種責任心，要把領地內的一切子民安排得井井有條。
為了避免一種系統性的大崩潰，他只能把最後的末日審判提前。
“！
要讓每個人經過試煉，在生前就得到”
這人竟然是個聖人嗎！棱子看他。
“唔。唔！你隨意吧。”
主會在值得的人面前顯現，給予他們考驗。聖女貞德，天草四郎時貞。
如果生前無法戰勝自己內心的黑暗，就死掉，鬼怪吃掉ta，鬼怪進入游戲，填充地獄的力量。
如果生前能戰勝，就活下去，死後作為【有資質的人】在中心區域當NPC。
“感覺怎麽樣都是游戲純賺耶。”棱子說。
救就算這樣子世界也會繼續運行下去。
不，就算人類全死了，也只是人類滅絕而已。還是不要太自視甚高吧。
棱子想，大概一兩代之後就會由鬼怪取代人類，或者人類和鬼怪共生在一個身體裏，繼續生活了。
環境變化之後物種就會波動，棱子是相信天氣變冷，草木無法生長導致恐龍滅絕的。
“但是那樣的話，現在活在世界上的人們就要死光光了啊。”棱子說。
她簡直像和父親說話的小女孩一樣，拉了拉市長的袖子。
市長像被燙到一樣低頭看她，不過沒把手抽回來。
“餵。餵，如果我和小梢回到現實，會加快多少啊？到什麽時候世界會完全融合啊？”
市長說“十幾年。”
“……”
“十幾年後世界就會完全融合了。”
然後所有人都要面臨他們的考驗。
棱子沈默。
“那如果我們不回去呢？”
市長對她笑。“幾十年吧。”
“連個具體的數字都沒有嗎。”棱子說，“從來沒有感覺到過，自己對世界這麽重要。”
她身上一定很用力，很用力的扭曲了。
那現在就要選擇了。把一切都放在天枰上。
棱子想。
可悲的是，她竟然不能像小梢一樣，幹脆利落地放棄一整個世界。
如果覆活，就會把世界往懸崖很推一步，它現在已經搖搖欲墜了。
棱子一直夢想著回到現實，因為游戲她實在呆不下去，
“你知道嗎？我為了能夠玩游戲機，都打下了好幾個領地。”棱子指責市長，“才裝上的必要線路！”
市長困惑的微笑。
游戲裏的高等怪物們都沒有這個需求。
然後，她活到現在，雖然遇到的全是人渣，但也受到了不少人的幫助。
“尤其是加入游戲後，順風順水，我繼承了前男友的遺產，在現實中擁有強運，上一次還買彩票了呢！”
現實中都過去好幾天了，棱子一直忘記去查看彩票結果。
“現在好像不管開不開獎，都沒什麽意義了。”棱子說。
市長擔心的看著她。
想要見到真正的人，想要放下心防，不用管驚恐值和鮮血之類的。
“我並不是戰鬥狂類型的女孩子，我超怕痛的，也會回避沖突。”
棱子只對自己處於絕對優勢地位，虐待別人有興趣。
她每次戰爭，都是深呼吸，深呼吸。絕對不想死，退後就會死，含著眼淚上去的。
竟然每次都能贏，除了天運，她也有這方面的天賦吧。
“我也很努力的無視那些侍女了，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們的名字，也不記得她們的臉。”棱子很驕傲。這可不容易。“單純把她們當成機械臂。”
棱子在游戲裏犯下的所有罪孽。都是想著，這群是怪物，這群是NPC，在現實中我依舊是良好公民，而克服過去的。（她未必尊重法律，在現實中也會有，“如果不是法律阻攔，自己早把她們全殺了，快意恩仇”的想法，但有的時候把自己置身於法律的框架中，能給她無罪者的感覺，道德上的優越感）
但如果之後只能夠留在游戲裏，她就要面對自己所有的罪惡了。
棱子手裏握著玫瑰念珠十字架。
這是某個塔羅牌提供的道具，握住後能一鍵換裝，讓她變成修女，把她心裏的陰暗全部拿去侍奉陰影怪物。
“我想回到現實來著的啊。”棱子說。
“那就回去啊。”市長沒有說這種話，他靜靜的，無限包容的看著棱子。
他手腕動了一下，抽回了手。棱子在那個瞬間身體僵直，但他轉而又握住了棱子。
隔著兩層衣服，市長自己的，棱子的修女服袖子。
他的手竟出乎意料的寬大，布料下，玫瑰念珠在棱子手腕上印下痕跡。
棱子呆呆的看著地面。
她眼神放空時，尤其有深海魚、精神病人一樣的感覺。
她突然開始說了，語速很快。
她說“現實中有謝方餘，他在房間裏面堆了一堆的東西，全是什麽以太用具。還有杜昭琪，上一次我見了她的哥哥，他們好像是一股可以利用的勢力，但他們願意幫忙，首先是因為杜昭琪是他們的家人——一種親情上的聯系。沈安快要可以回到現實了，他是單親家庭，家裏有一個媽媽和妹妹，還有上班族的肉/玩/偶妹妹，完全是肉玩偶。”
棱子把手抽回來，在耳朵旁擺動了一下，不知道她想比劃什麽動物“不會。戳一下也不會動彈的。上班族死後把信托基金留給了她，會有專門的人去照顧她，她就那麽一直躺著，直到世界末日。”
她抽吸一聲。
市長一開始以為那是一聲抽泣，但棱子擡頭看他，眼中慢慢有了神采。
“那人是抗不過怪物入侵的。”
她說自己上一回回到現實，遇到了一個外國紳士，“長得超帥，像基努裏維斯，偶爾也會發生這種好事呢。”
還有這些都要怪小梢，她已經清算了自己身上的所有傷害，棱子現在跟現實感覺完全是兩清，覺得可以fresh狀態（清新）面對全世界。
“就連爸爸，說不定也是一個正常人”棱子說。
能說出這種話，她說不定真的成佛了。
“關鍵在於小梢什麽都不說啊！”棱子幾乎要哭了。
她曾想過不惜一切代價的闖關到最後，覆活小梢。
那時有個目標在，棱子神擋殺神，佛擋殺佛。
但現在小梢什麽都不說，她只有這麽一個目標：覆活。
棱子自己的話，應該可以在游戲裏繼續忍耐，不回現實去。
她只是寂寞，無可救藥的寂寞。如果可以在游戲裏把小梢拼出來——兩人在一起，地獄也不再是地獄了。
可她的勢力已經擴展到了這種地步。【趙含梢】之間，彼此也是有感應的，才湊出來三分之一。小梢就是不在她的面前顯現。
就是要等到覆活的時候才會出來。
她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。
“如果小梢告訴我。說不回到陽間去，她就會死掉。”
像市長說的，變成以太，融進外面的黑色海洋。棱子猶豫都不會猶豫一下，肯定是先救她。
比起十幾年後的世界末日危機，放著朋友不管，讓她去死，還算什麽女人！
“但是小梢什麽都不說。”
“巫女們的預言都是這麽神神叨叨的嗎？”
好像只是帶著微笑，等之後的某天，對方突然發現自己的深意。
“也可能一輩子都發現不了。”棱子說。“卡珊德拉就是她的預言，一輩子都沒有人信的。”
小梢就是很沈默的，把自己，和棱子目力所及，以前經歷過的全世界，放在一個天平上。
她相信的棱子會選擇她。不，她已經接受了棱子會選擇，和不會選擇，或任何結果。
她就是默默的等待。
（順便一提，如果棱子沒有選擇她，趙含梢沒有被覆活，那她就是連意識都沒有的數據的碎片。無所謂【等待】的感覺。
這是極致的無痛苦，也是極致的，放棄了自己一切權力的信任。）
棱子快被逼瘋了。
現在，她是一個被女人逼入絕境的人。
“好像是很重的負擔啊。”市長幾乎有點想抱怨趙含梢。
“確實超重，怎麽會落到我頭上。我也才在現實中待過十幾年啊。”棱子幾乎想哭。
“就只有十幾年而已，穿越前也是十幾年。小梢也是這個年紀死的，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麽，偏偏就是撞到了游戲入侵……”
“我不是穿越者嗎？被叫來這個破爛世界，穿越者的福利，到底在哪裏呢？”
“我還沒有長大過，我想長大啊。”
市長摸摸。摸摸。
棱子突然說“十幾年，是很長的一段距離了。”
“我今年十八歲。”她用兩只手做著手勢，“十幾年後三十多，還是可以被稱為年輕女郎的年紀，在丹·布朗的小說裏。嗯。十幾年就相當於我現在的一生了。”
“我還可以在現實中度過一生。”棱子說。
“嗯。讓他們都見鬼去吧。我才不要為了任何人犧牲。”棱子神清氣爽。
“這鬼游戲我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。我要覆活。和小梢去度假。”
“我好久。好久。好久。沒有看見過她了。”棱子聲音宛如夢囈。
市長微笑著。點了頭。
他說“再見。”
雖然有點寂寞，但依舊目送著孩子遠游。
十幾年後，兩人會在此處重逢。
“對了。”市長最後突然說。
“？”
“因為，你是我召喚來這個世界的，身體也是我賦予的。”
“嗯。”
市長若有所思。“所以比起爸爸，你可能更應該叫我媽媽呢。”
“……”
“全家福上，趙含梢占了我的位置了。”市長說。
“去死。”棱子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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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梢可能比較快樂,她對誰都是冷冷的，有點嘲弄的笑容。像腳邊陪伴著黑貓，拿水晶球的女巫。
她對現實生活的人沒什麽指望。而棱子,唉！她畢竟是有過和平的一世的，對大家抱有一點希望怎麽了。
她有點自暴自棄，她說“小梢放棄那一切就是因為我。”
“就算游戲和現實要融合,中間也有時間差，十幾年？幾十年？對於女生來說都很長了。”
“在那之前，我們可以度假。”
放棄一切的度假。跨國財團的CEO,或者是能夠成為世界首富的集團高管,放棄自己的身份去度假，真奢侈。
市長說“你別想太多了。這也是她的願望啊。”
他安慰她。
一個正常人在這裏,也會覺得棱子想太多，她太自視甚高，覺得趙含梢,一個個體，會為了她一點點小心願，犧牲到這種地步。
說不定，也是棱子加在小梢身上太多幻想了,她沒有那麽乖僻,至少不是完全遠離人類的，她也想回到人類的大族群裏去嘛。
“總之，她的願望是覆活。”市長說。
他很沈靜地看著棱子，到最後了,只有一個問題,“你要不要幫她做？”
此時可以回答，yes或者是no。
市長沒有什麽偏向性,換個人，市長會幫ta做選擇，出於他的慈愛。
但他對棱子是縱容的，她已經有了高位，不能再隨意擺布（孩子長大了，要給她臉面和自由）。
如果拒絕，他也還能等，在黑暗中等，寂靜的死之城。
“問題就在這裏啊！”棱子大聲說。
很用力的嘆氣，“覆活之後會怎麽樣呢。”
已經確定了兩個世界會相互融合了，問題是到底是怎麽做？是天會突然塌下來，還是像水一樣潤物細無聲。
“如果是靈氣覆蘇還好一點啊，你有你的超能力，我有我的以太科技。”棱子從沒覺得謝方餘那麽有用過。
“不過按游戲裏的搞法，玩家是沒有超能力的，根本沒法往那方面強化。”
“身體素質倒是會上升，最多只是普通人的三倍……但是也可以說是因為世界裏的魔力提高了所以被影響。莫非游戲還給玩家提供了上限？”
畢竟市長一直都堅持【要給每個人提供試煉】，“而在現實世界中可以無限進化……”
“啊，不。”市長說。“游戲裏的強化是我做的。”
“普通人對以太沒什麽反應，很可能會過敏，器官衰弱。”
“……”
“提高身體素質，雖然無法直接傷害鬼怪，但是能與四周環境進行交互，開辟出一條生路。”比如說打穿墻逃走。
“那不就根本沒得救了嗎！”棱子嘆氣。
沒法變強，能變強也有限的人類們，而現實中卻會有鬼怪。
人要麽就把鬼怪收納進身體裏面，被侵蝕，要麽就和棱子一樣，走上一條更陰暗，更幸運的道路。（一定是很少很少的人）舍棄人身和道德之類的。
棱子進游戲的時候，現實中的惡性事件已經很多了。以太畢竟是屬於舊時代的，已經死去的能量。人吸收了之後也會變得陰沈，心理的惡意，都會釋放出來。
“哦，不對。”棱子說。“還有以太科技。”
也不知道謝方餘是不是真的，他吹的那麽厲害的一個天才。
但既然他能夠研究，這東西對鬼怪也有殺傷力，在現實中，由國家牽頭，成體系的構築出軍工系統也是可以的吧。
“過程要三十年，五十年？或者三五年。”棱子是真的沒概念。
“只是過程中會死很多人”
想到這裏，她輕松了一些，感覺已經是可以接受的了。
就連棱子，也不是能看見哀鴻遍野的人呢。想要世界毀滅和親眼見證，終究是兩回事。“我其實每次看見戰爭新聞都會哭哦。”
而市長卻又在這個時候插嘴了，他一定要每次帶來一點壞消息嗎？報喪鳥！
“你們確實可以構建出一個成體系的組織，一個防禦工事，一個城市。”
他的眼睛裏滾動著數據流，如果說市長也能像小梢一樣——女巫中的女巫——預支到未來也沒什麽好奇怪的。（棱子覺得他像仙女教母，坐在森林裏的草地上，周圍圍著一圈動物，神情溫柔，不過根本聽不懂人話）
他是游戲啊，可以用計算力來預測。
他【看到了】未來的城市，已經沒有國家了，或者說規模會無限的縮小，只能夠是在黑色的海洋裏面，建立起幾個堡壘，幾個人類的聚居地。
“就像現在的中心區域一樣嘍。”棱子說。然後聚居地越強，就越會往中心城靠攏，那難怪市長新時代的神了。
棱子想想那種未來，也真夠嗆的。單出於文化和旅游價值考慮都不能這樣啊。
可這還沒完。
“你們確實可以抵禦海潮。”市長說得很含蓄。海潮，就是周邊的黑色海洋，全是已死之物和惡意幻化形成的。
既然人類已經有了這麽久的歷史，那肯定是死去的人比活著的人多。而活著的人又會不停產生惡意。
這種東西沒法被消解，只能暫時被（更強大的魔物）收攏和抵禦。
棱子是覺得，能抵禦海潮已經是超級大工程了。
人類，了不起！
市長又追加一句，“可每個人都要面對自己內心的黑暗，經過試煉。”
所以防禦工事也不管用的，不管科技發展到什麽地步都不管用的。
“天吶。你是魔鬼吧。”棱子說。
聖經中耶和華殺人也蠻多的，可他給埃及帶來了那麽多的災難——長子死掉、水變成血、蝗蟲、瘟疫，也是埃及人一向他表示服從，就把災難通通收回了。
棱子以為市長只是要人們的驚恐值什麽的。那何必要進行試煉，多此一舉！
她對人還是很悲觀的，絕對不覺得人能通過試煉，因為她自己就不行。
棱子自己都是穿上了修女服，【侍奉自己內心的黑暗】，從沒想過和它敵對，或者超越，跨過它，就是把它變成力量為己所用呢。
“你只可能是魔鬼了。”棱子說。“就連那樣的神，非常非常的偉大，也是看到罪惡多端的人們才想要去清洗兩座城市，把居民變成鹽，或者制造大洪水。”
“你竟然想要未來的每個人都經過內心的試煉！”
棱子像指責劊子手一樣指著他。
又或者聖父。聖子。聖靈三位一體。
市長現在在她眼前顯現，有實體，應該就是聖子耶穌吧。
“每個人都要經過試煉，很少有這種說法，主不是指在值得的人面前顯現出磨難嗎？”
“倒是【每個人都有內心中的黑暗】，那就是原罪吧，那你就是出來救苦救難的耶穌了，嗯嗯，我知道，每當世界沒救了，就會出現宗教和救世主。”
“可是就連耶穌，也是他自己被釘上了十字架，以此來換取神赦免眾人所有的原罪，不是讓其他人都釘在十字架上啊。”
棱子狐疑地的打量著市長，想自己對他的印象是不是要全部推翻？
這人其實一點都不善良，慈悲心更是半點沒有，他就是諾查丹馬斯預言的恐怖大王
——諾查丹瑪斯是超有名的預言家，預言過世界末日。
【一千九百九十九年七月
空中會降下恐怖大王
昂古萊姆的大王覆活
此前此後瑪爾斯支配了世界】
那個預言是沒有在棱子穿越前的世界實現，甚至年輕一代人都沒有聽說過，棱子從小開始害怕的，是二零一二年世界末日。一九九九都過去多久了。
但說不好就是要在這裏實現——棱子穿越後的世界科技蠻落後的，說是1999年，她也不意外啊！
而且七月……最後一次夢境裏，棱子躺在祭壇上，時間就是夏天，7月。
【空中會降下恐怖大王。】那次就是空中裂開了縫【此前此後瑪爾斯支配了世界】，瑪爾斯，羅馬神話戰神。在市長預想的世界裏，戰爭的規模會擴大到每個人的身上。每個人都要面對敵人。
要知道，就算在前兩次世/界/大/戰裏，也多的是不上戰場的平民，和勤務兵呢。這確實是瑪爾斯支配了世界。
棱子以前自稱過恐怖大王，她覺得這個稱呼很酷。
現在看來，正統邪神在面前啊。
她敬畏地看著他。
市長閑適地微笑，看著她。這個人是不是根本沒有聽懂棱子的話？
但他有游戲，如果想檢索，就能檢索得到。
他說“就按聖經中的說法，每個人都有原罪。”
而市長肯定是不可能代替所有人上十字架的了。“或者至少活在世界上，就會有小的罪孽，到了末日審判的那一天，每個人都要清算。有人上天堂，有人下地獄。”
“嗯嗯。”棱子說。聽起來像童話故事。
而對於融合後的世界來說，末日審判是一定會來的。不，這都像埃及神話，每個人死後都要在判官那裏被稱量罪惡，決定去處了。
因為人死了就會進游戲，那裏是真的地獄。而游戲裏的公民數量是有限的，副本就那麽多，中心城就這麽大。
哪怕是過去受苦受難的玩家，數量也有限，也是要看資質進入的。
“那沒有資格的人就會直接消散了。”市長說得很輕松。
“消散，變成以太粒子嗎？”棱子說。“然後就補充大氣中的以態濃度，讓大家修煉起來更容易，聽起來也不錯啊。”
這話是謊話，以前遵循唯物論，大家死了就死了。
可是，在能轉世輪回的前提下，大家死後【消散】，肯定不是一回事。
“相反哦。”市長微笑。
啊！他就是這種毫不帶惡意，微笑的樣子，讓人最想報警。
“遵循被規劃好的路線才能生成以太，既然從路線偏離，就沒有地方可以容納他們。”
“最後就會落到歸墟——外面無窮無盡的黑色大海裏去。”
“哦……哦。”棱子說。這人還蠻完美主義的，而且說不定和棱子一樣有潔癖，面對計劃外的，就會想消滅它。
“你之前是不是說。未來大家的科技可以抵禦黑色海潮的。”棱子說。
“一般可以吧。”市長說。“但如果死者全部充盈大海，就不好說了。那些活著的人也總有一天會死的。”
“你這話是至理名言……”棱子說。
那。大家就。又要完蛋了。
因為游戲並沒有那麽大，只是個未長成的世界但。
就算它只是一個未長成的世界，融合後也會自然而然的引入那些概念。
與其說是現實毀於游戲，不如說是現實毀於自己積累的那些業力。
棱子說“嘛。反正不是我穿越前的世界。”
市長本來也可以這麽灑脫，不過他竟見鬼的有種責任心，要把領地內的一切子民安排得井井有條。
為了避免一種系統性的大崩潰，他只能把最後的末日審判提前。
“！
要讓每個人經過試煉，在生前就得到”
這人竟然是個聖人嗎！棱子看他。
“唔。唔！你隨意吧。”
主會在值得的人面前顯現，給予他們考驗。聖女貞德，天草四郎時貞。
如果生前無法戰勝自己內心的黑暗，就死掉，鬼怪吃掉ta，鬼怪進入游戲，填充地獄的力量。
如果生前能戰勝，就活下去，死後作為【有資質的人】在中心區域當NPC。
“感覺怎麽樣都是游戲純賺耶。”棱子說。
救就算這樣子世界也會繼續運行下去。
不，就算人類全死了，也只是人類滅絕而已。還是不要太自視甚高吧。
棱子想，大概一兩代之後就會由鬼怪取代人類，或者人類和鬼怪共生在一個身體裏，繼續生活了。
環境變化之後物種就會波動，棱子是相信天氣變冷，草木無法生長導致恐龍滅絕的。
“但是那樣的話，現在活在世界上的人們就要死光光了啊。”棱子說。
她簡直像和父親說話的小女孩一樣，拉了拉市長的袖子。
市長像被燙到一樣低頭看她，不過沒把手抽回來。
“餵。餵，如果我和小梢回到現實，會加快多少啊？到什麽時候世界會完全融合啊？”
市長說“十幾年。”
“……”
“十幾年後世界就會完全融合了。”
然後所有人都要面臨他們的考驗。
棱子沈默。
“那如果我們不回去呢？”
市長對她笑。“幾十年吧。”
“連個具體的數字都沒有嗎。”棱子說，“從來沒有感覺到過，自己對世界這麽重要。”
她身上一定很用力，很用力的扭曲了。
那現在就要選擇了。把一切都放在天枰上。
棱子想。
可悲的是，她竟然不能像小梢一樣，幹脆利落地放棄一整個世界。
如果覆活，就會把世界往懸崖很推一步，它現在已經搖搖欲墜了。
棱子一直夢想著回到現實，因為游戲她實在呆不下去，
“你知道嗎？我為了能夠玩游戲機，都打下了好幾個領地。”棱子指責市長，“才裝上的必要線路！”
市長困惑的微笑。
游戲裏的高等怪物們都沒有這個需求。
然後，她活到現在，雖然遇到的全是人渣，但也受到了不少人的幫助。
“尤其是加入游戲後，順風順水，我繼承了前男友的遺產，在現實中擁有強運，上一次還買彩票了呢！”
現實中都過去好幾天了，棱子一直忘記去查看彩票結果。
“現在好像不管開不開獎，都沒什麽意義了。”棱子說。
市長擔心的看著她。
想要見到真正的人，想要放下心防，不用管驚恐值和鮮血之類的。
“我並不是戰鬥狂類型的女孩子，我超怕痛的，也會回避沖突。”
棱子只對自己處於絕對優勢地位，虐待別人有興趣。
她每次戰爭，都是深呼吸，深呼吸。絕對不想死，退後就會死，含著眼淚上去的。
竟然每次都能贏，除了天運，她也有這方面的天賦吧。
“我也很努力的無視那些侍女了，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們的名字，也不記得她們的臉。”棱子很驕傲。這可不容易。“單純把她們當成機械臂。”
棱子在游戲裏犯下的所有罪孽。都是想著，這群是怪物，這群是NPC，在現實中我依舊是良好公民，而克服過去的。（她未必尊重法律，在現實中也會有，“如果不是法律阻攔，自己早把她們全殺了，快意恩仇”的想法，但有的時候把自己置身於法律的框架中，能給她無罪者的感覺，道德上的優越感）
但如果之後只能夠留在游戲裏，她就要面對自己所有的罪惡了。
棱子手裏握著玫瑰念珠十字架。
這是某個塔羅牌提供的道具，握住後能一鍵換裝，讓她變成修女，把她心裏的陰暗全部拿去侍奉陰影怪物。
“我想回到現實來著的啊。”棱子說。
“那就回去啊。”市長沒有說這種話，他靜靜的，無限包容的看著棱子。
他手腕動了一下，抽回了手。棱子在那個瞬間身體僵直，但他轉而又握住了棱子。
隔著兩層衣服，市長自己的，棱子的修女服袖子。
他的手竟出乎意料的寬大，布料下，玫瑰念珠在棱子手腕上印下痕跡。
棱子呆呆的看著地面。
她眼神放空時，尤其有深海魚、精神病人一樣的感覺。
她突然開始說了，語速很快。
她說“現實中有謝方餘，他在房間裏面堆了一堆的東西，全是什麽以太用具。還有杜昭琪，上一次我見了她的哥哥，他們好像是一股可以利用的勢力，但他們願意幫忙，首先是因為杜昭琪是他們的家人——一種親情上的聯系。沈安快要可以回到現實了，他是單親家庭，家裏有一個媽媽和妹妹，還有上班族的肉/玩/偶妹妹，完全是肉玩偶。”
棱子把手抽回來，在耳朵旁擺動了一下，不知道她想比劃什麽動物“不會。戳一下也不會動彈的。上班族死後把信托基金留給了她，會有專門的人去照顧她，她就那麽一直躺著，直到世界末日。”
她抽吸一聲。
市長一開始以為那是一聲抽泣，但棱子擡頭看他，眼中慢慢有了神采。
“那人是抗不過怪物入侵的。”
她說自己上一回回到現實，遇到了一個外國紳士，“長得超帥，像基努裏維斯，偶爾也會發生這種好事呢。”
還有這些都要怪小梢，她已經清算了自己身上的所有傷害，棱子現在跟現實感覺完全是兩清，覺得可以fresh狀態（清新）面對全世界。
“就連爸爸，說不定也是一個正常人”棱子說。
能說出這種話，她說不定真的成佛了。
“關鍵在於小梢什麽都不說啊！”棱子幾乎要哭了。
她曾想過不惜一切代價的闖關到最後，覆活小梢。
那時有個目標在，棱子神擋殺神，佛擋殺佛。
但現在小梢什麽都不說，她只有這麽一個目標：覆活。
棱子自己的話，應該可以在游戲裏繼續忍耐，不回現實去。
她只是寂寞，無可救藥的寂寞。如果可以在游戲裏把小梢拼出來——兩人在一起，地獄也不再是地獄了。
可她的勢力已經擴展到了這種地步。【趙含梢】之間，彼此也是有感應的，才湊出來三分之一。小梢就是不在她的面前顯現。
就是要等到覆活的時候才會出來。
她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。
“如果小梢告訴我。說不回到陽間去，她就會死掉。”
像市長說的，變成以太，融進外面的黑色海洋。棱子猶豫都不會猶豫一下，肯定是先救她。
比起十幾年後的世界末日危機，放著朋友不管，讓她去死，還算什麽女人！
“但是小梢什麽都不說。”
“巫女們的預言都是這麽神神叨叨的嗎？”
好像只是帶著微笑，等之後的某天，對方突然發現自己的深意。
“也可能一輩子都發現不了。”棱子說。“卡珊德拉就是她的預言，一輩子都沒有人信的。”
小梢就是很沈默的，把自己，和棱子目力所及，以前經歷過的全世界，放在一個天平上。
她相信的棱子會選擇她。不，她已經接受了棱子會選擇，和不會選擇，或任何結果。
她就是默默的等待。
（順便一提，如果棱子沒有選擇她，趙含梢沒有被覆活，那她就是連意識都沒有的數據的碎片。無所謂【等待】的感覺。
這是極致的無痛苦，也是極致的，放棄了自己一切權力的信任。）
棱子快被逼瘋了。
現在，她是一個被女人逼入絕境的人。
“好像是很重的負擔啊。”市長幾乎有點想抱怨趙含梢。
“確實超重，怎麽會落到我頭上。我也才在現實中待過十幾年啊。”棱子幾乎想哭。
“就只有十幾年而已，穿越前也是十幾年。小梢也是這個年紀死的，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麽，偏偏就是撞到了游戲入侵……”
“我不是穿越者嗎？被叫來這個破爛世界，穿越者的福利，到底在哪裏呢？”
“我還沒有長大過，我想長大啊。”
市長摸摸。摸摸。
棱子突然說“十幾年，是很長的一段距離了。”
“我今年十八歲。”她用兩只手做著手勢，“十幾年後三十多，還是可以被稱為年輕女郎的年紀，在丹·布朗的小說裏。嗯。十幾年就相當於我現在的一生了。”
“我還可以在現實中度過一生。”棱子說。
“嗯。讓他們都見鬼去吧。我才不要為了任何人犧牲。”棱子神清氣爽。
“這鬼游戲我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。我要覆活。和小梢去度假。”
“我好久。好久。好久。沒有看見過她了。”棱子聲音宛如夢囈。
市長微笑著。點了頭。
他說“再見。”
雖然有點寂寞，但依舊目送著孩子遠游。
十幾年後，兩人會在此處重逢。
“對了。”市長最後突然說。
“？”
“因為，你是我召喚來這個世界的，身體也是我賦予的。”
“嗯。”
市長若有所思。“所以比起爸爸，你可能更應該叫我媽媽呢。”
“……”
“全家福上，趙含梢占了我的位置了。”市長說。
“去死。”棱子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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